我開始懷念那一天,當一切都還沒有開始毀朽的時候。

  下個星期,在成功嶺時的同袍們就要離開台北分散到各部隊報到,日後見面的機會可能很少了,下班後,我火速趕往北投參加眾兄弟的告別宴。

  大家都己掛上少尉軍階,從今以後就是國軍軍官了,話題當然再也不能拘限於什麼打飯、菜渣多寡、菜色好不好、洗不洗得到熱水澡和炮車什麼時候才能修好等無聊話題!隨著地位的提高,聊天的話題也升級為「軍隊管理學」了。

  阿德說他們部隊士兵很少,所以很少有被敬禮的機會。有次他和另外二個少尉軍官聊天,聽說營區隔壁棟有一個小兵敬禮都很大聲,從此他有事沒事就會晃到隔壁棟去。「也沒什麼事啦,只是想讓人敬敬禮,滿足一點小小的虛榮心!畢竟我們是軍官嘛!」阿德說。

  「這麼一點點你就滿足啊?」聖哥接著說,他部隊的學長前幾天花了五秒鐘對部隊說了一句「我對各位今天的表現很不滿意」就離開了,然後學長躲進房間裡偷聽,聽見班長就在連集合場幫他怒斥部隊二十分鐘。學長告訴聖哥,他站在窗戶後面,想到他就這麼一句話可以造成的影響,嘴邊就不自覺地浮現一抹詭異的微笑。

  班頭則說上星期見習時,連上的輔導長要求伙房明天早餐做壽司,伙房兵面有難色地表示他不會做壽司!「不會沒關係,看你下次還想不想放假?」輔導長冷冷地回答。就這麼一句話,小兵隔天馬上就會做壽司了。「告訴你們,小兵們就是賤!」班頭說完故事後做了個總結。

  大伙兒聽著這些故事不停地笑著。曄哥突然說:「我們好像己經變成了我們自己當初最討厭的那種人了!」一時眾人寂靜無聲,驚覺這句話碰觸到了每個人心中那個不可碰觸的黑暗角落。幾秒後,大家還是藉由笑來把事情帶過去,以掩飾這個極為諷刺的一刻,然後絕口不聊相關話題。我很配服曄哥,只有具有高度反省能力的人,才能在眾人都為權力迷惑時,說出這麼討人厭的話。

  不是在一瞬間就能脫胎換骨的,人的墮落也是一點一點累積而來的。


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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