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灣的地圖上,曾有條我用汗水滴出的路徑,它翻過山嶺、越過小溪、穿過都市叢林,然後、然後它通往那裡呢?其實說真的,我不知道。
今天是2006年3月8日晚上9點,一年前的此時,我已經整理好全部的行李,因為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,我索性爬起來用筆寫「如果回不來要交待的事」。沒想到才寫了第一條竟然眼眶就濕了,想想不過是一個人出去騎騎車,幹嘛搞得這麼壯烈?覺得自己這樣實在太好笑,於是我把紙揉成團丟進垃圾筒,然後進入夢鄉。
繞了一圈回來之後,這一年反而是我最低潮的1年。我沒有再回到原來的工作類型,嘗試換跑道卻是一次失敗的轉型,但我的心又很難回到原地了。
原來不只是恆春有落山風,人生也有。
記得我在恆春被落山風吹得翻車後,西部的行程從此逆風。獨自騎了700多公里後說我一個人不覺得累、不覺得孤單寂寞是騙人的,但我把自己限制在單車上。「想回去?當然沒問題,給我用腳踏車衝啊!」心裡有個頭上長角,右手拿黑色三叉戟的小巨人這麼對我說。
其實就算騎完了又怎麼樣呢?這根本沒什麼了不起啊!我回來又不會有勳章,也不會有人頒發獎狀,也很少人會鼓掌,大概還有不少人在心底認為我頭殼壞去。但我實在想不起來,我過去那一次對我的心願這麼堅決,所以這跟其他人沒有關係,這是我和自己的單挑,我心甘情願接受旅程的各種部份。
很多故事裡都說,經歷了一次冒險後,他從此變得勇敢…巴啦巴啦。我的故事卻不是這樣,我認為我沒有多大的改變,我還是很容易對自己沒自信,還是會軟弱,遇到難事還是傾向逃避。
可是仔細想一想,就算一年前正在旅行中的我也是一樣啊!原來這些特質都是我不可分割的一部份,但我曾經用不錯的態度面對這些難題和低落情緒。
在這場長達數十年的旅行裡,我是命中註定要一再被拋回寒流來襲的蘇花公路的,我會在大雨中發抖,充滿恐懼地看著落石、砂石車和黑暗的隧道,然後產生強烈的自我懷疑。我也會在狂風裡反覆摔車,還要承受騎在「西部荒野」那種永無止境的無聊。
我只希望我下次軟弱時,能夠想起自己曾經有在寒流來襲時,還是跨上鐵馬走蘇花的小小勇氣。能夠想起自己摔車後罵罵三字經再爬起來的漫不在乎。能夠想起堅持上坡絕不牽車,騎到像虐待自己的一點點堅持。就算我這個人就是會不斷意志消沈沒有自信又想逃避,但我也要不停地鼓起勇氣,不斷忍受無聊,不斷再堅持下去。
能夠寫下這篇後記,就是我旅行的意義。
寫於2006年3月8日
- Mar 11 Sat 2006 04:00
鐵馬千里行(後記)旅行的意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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